第五章 毁山取剑

Dark Small Medium Large Translated Scroll to Bottom
东天云像没听见一样,鲲鹏的翅膀刚一扇。“等等!”青岁又高声喊了一句。
青岁看着,也面无表情,她倒不是玩深沉,只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,灵泽山不仅出了小槐这种软骨还出了香苏这一号神哭鬼泣的家伙。
东天云轻声冷嗤,所有的神仙都清楚地听见了。原本还议论纷纷,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“赤琳。”君上姐姐最近心情不好,没了油腔滑调的兴致,香苏庆幸地觉得,她这么说话倒还正常一点儿。“若论辈分,你还得管我叫声阿姨,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么?!”
赤琳盯着她,轻盈地向前走了一步,妩媚地笑着问:“你是谁?”
“跟着君上!”百知草喊了一声,结界瞬间消失,香苏拉着金盏的手跌跌撞撞地飞行在砂石中间,脸被飞沙打得很疼。她咬牙坚持,鸟人两口子欺人太甚!为了把剑毁了灵泽山,好吧,大家忍了,可何必赶尽杀绝,对付君上呢!
香苏正抖鸡皮疙瘩,东天……真肉麻!不就差一个字嘛,叫个全名好不好啊?等等,红鸟的这番说辞,她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?
身子一轻,香苏觉得脚下生风,整个人都被甩起来,像丢垃圾一样头冲下划了个弧线,落在触感很奇怪的地方。她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,是黑鸟的羽毛,她……在黑鸟的背上?黑鸟很不满意背上她,突然向下落,香苏的心都吓得要掉地上摔碎了似的,抓救命浮木似的胡乱一抓,只听黑鸟尖啸一声。原本是悬停在离地不足三尺的东天云身边,被香苏揪下一根羽毛又疼又怒,碍于这个物体是主人丢它背上的,再生气也不能甩掉,只能急速飞高又急速降回主人身边,把背上的家伙吓得魂不附体。
东天云面无表情地看了鲲鹏一眼,他也没想到给它带来这么大的屈辱,这棵秃树的威力从一开始和他顶嘴就不该小看。
“他想干什么?!”金盏难得怒声叱问,香苏来回张望,灰沙浓厚,根本看不到人影。
“下次!”青岁咬牙切齿,“不要再当众叫我松塔!”
赤琳眯起眼,冷笑着说:“香苏……是谁?”
香苏被她吓得连连后退,“我是……酥饼!”她双眼一亮,对啊,红鸟又不认识她!只要该死的东天云不说,红鸟不一定会向她痛下杀手。
香苏只觉眼前一花,红彤彤的一片,赤琳奔她来了!香苏很绝望,原来叫什么名字都没用,她要被灭口了!
“东天云,我愿用我的法器碧雨盉填山,保住灵泽山不至灰飞烟灭。”
百知草满脸忧色,讷讷回头,看着金盏和香苏说:“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……都怪我嘴快。”
东天云沉默了一会,“好,知道了。”
东天云开始念动咒语,香苏觉得那声音像是一把锤子不停在捶她的心,难受得她就要吐出血来了。青岁挥动袍袖,打开了结界,东天云的声音被阻隔在外,低下去不少,香苏脸色惨白地缓过一口气。她看了看旁边的金盏,也是面无人色。
“散了吧,松塔,这丢脸的东西带回去好好管教!”东天云悠悠坐上鲲鹏。
香苏只觉肺都要气炸了,那只红鸟说话怎么这么恶毒!对君上姐姐态度这么不敬?她看见大家都气得呼吸急促,一会儿他们要冲出去,她绝对不再慢一步!
“众位仙友,取剑风险重重,请退后观望。”赤琳款款在凤凰上站起身来,话说的客气,眼神却没落在任何一位“仙友”身上,态度相当傲慢。被鲲鹏的翅风吓了一跳的仙人们都有些尴尬,赤琳与他们比起来,辈分还低些。可荧惑帝君之女再加上东天云,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来呢?以东天云和赤琳为中心,众人向后退出一个很大的圆圈。
一路向东,香苏也搞不清到底飞了多远,砂石渐渐被抛在后面,天空也明净起来。可大家飞行速度非常快,香苏简直像风筝一样,被金盏拉着飘,灌了一肚子风,脑袋也昏昏沉沉的。落到地面上,她就只顾喘了,金盏瞥了她一眼,这哪儿是来帮忙的?简直是来跌份的!
百知草也示意青岁府的队伍向后退,香苏发现君上姐姐没动,和鸟人两口子一起留在圆圈里了。君上姐姐这两天失魂落魄,该不是没发现大家都退后了吧?香苏有点儿着急,想让百知草去提醒一下。这时候,青岁催动云头,靠近了东天云的鲲鹏。鲲鹏体形变大,即便在它翅膀旁边,还是让人觉得东天云高高在上距离她很远,同是五方帝君,青岁的气派顿时一落千丈,好像仰攀东天云一样。
她本就长得妖艳,杏眼露出杀意,红唇却含笑的模样格外令人心惊胆颤。香苏本就被他们的对话吓得腿肚子发软,被她这么摄人心魂地一威逼,嘴巴自动自发地说:“我们都不认识她!”
香苏听见仙人们又发出惊讶的低呼,原来君上姐姐心事忡忡在做这样的打算。她鼻子一酸,法力低微真不好,既管不住嘴巴又管不住眼泪。之前她心里暗暗觉得君上姐姐没有帝君风采,说话不太靠谱,遇事还总爱撂挑子自己走开,现在恢复了几分对她的崇拜。碧雨盉是木灵神器,可活百草愈百木,三寰闻名,君上姐姐能做这样的决定,同是灵泽山出身的她,既心疼又骄傲。
香苏松了口气,这算是取剑成功了是吧?她低头细看云下的灵泽山,黑洞似乎更大,整座山都好像被掏空了,更加死气沉沉,不过还好,还矗立在那儿。一些碎石突然向黑洞里滚落,山体发出隆隆的轰鸣,因为山已经空了,那声音格外响亮而恐怖。香苏张大了嘴巴,眼睁睁地看着山顶裂开一道道缝隙,整座山地震般摇晃起来,即将崩塌。
“我真没沾到!”小槐简直是惨叫着辩白了,像东天云和赤琳这样有名心黑手狠的人物,他暴露脉门去给他测试,那不就等于送死吗?!他拼命摇着头,抱住青岁的一条腿,贪生怕死的样子很没骨气。青岁气恨地踢了他一脚,没甩开。“我真没有!真没有!”小槐以为连青岁都要放弃保护他了,哭喊得鼻涕一把泪一把,“我就是看香苏沾了帝君的血变得那么漂亮……”
“松塔,何必动真气?”东天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。
青岁点点头,意味深长地说:“既然跟了你,就要保她平安。”说完还看了赤琳一眼。
木灵界的衰落似乎和遗落神器无关……从上到下,都是些什么人?
直通山底的深洞里汩汩腾起骇人黑气,盘旋着直冲天际,裹挟着飞沙走石,香苏又想起比炼掷剑那天,止不住浑身哆嗦,伸手去抓金盏的手。金盏的手也冰凉,手心有汗,似乎感应到她的害怕和依赖,轻轻握住了她的手,安慰似的摇了一摇。砂石越来越多,块粒越来越大,天地变色,击打在结界上嘭嘭作响。香苏腿都抖得快站不住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可以结束。
“不可能!”金盏声音都发了尖,十分气恨的样子,“就算把他填进山里也没半点作用!他肯定另有目的!”
众仙发出惊呼,香苏觉得一阵狂风扑面,她和金盏、小槐这几个法力低微的仙灵都被吹得趔趄了半步,香苏还踩了小槐的脚。原来是东天云的鲲鹏霎时变大了几倍,香苏愤愤地瞪了他一眼,还是只看见他金色的衣摆和墨黑的发梢。和之前一样混蛋,变大黑鸟倒是出声提醒一下啊!
突然鲲鹏和凤凰都发出凄厉的鸣叫,好像受了什么重创,一瞬间,风停云散,连飞沙走石都骤然消失。香苏看见鲲鹏上的东天云似乎很费力地拉住一把通体震颤,像要飞天而去的长剑。剑身的戾气刺伤了东天云的手掌,鲜血滴滴点点从拳心指缝流淌下来,落在鲲鹏背上。
青岁默默地听他说,再没争辩半句,只是沮丧地退到青岁府的队伍前。香苏越过重重人影看青岁的背影,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,失望又无奈,若说埋怨吧……还有些不忍心。
香苏脸色惨白,她就知道东天云拿血救她没那么好心!是为了弄出个乐子给红鸟杀着玩吧?看红鸟一提杀小槐就这么兴奋激动的样子,她就是下一个牺牲品吧?
东天云、青岁,包括百知草和金盏都很无语地看着她。
东天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,这短暂的停顿,懒散的口气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让人心里发堵。“碧雨盉?这种二流法器,不足以保住灵泽山。”
“松塔……”东天云的语气没有起伏,但似乎有了些安慰的意味,“这都是因果循环,你退开吧。”
“小槐!”青岁也没想到他会冲出去,想阻止已经晚了,结界外漫天灰沙,视线不清,山体崩塌形成的巨大旋风很容易就把人卷进塌方中。小槐这么冲出去,简直是拿命开玩笑!青岁只得追了出去。
“大概是想救灵泽山吧。”香苏还是很佩服小槐的勇气的。
“酥饼?”赤琳被逗笑了,“有意思。”
耳边掠过一丝风,香苏吓得跳起来,以为结界破了,心惊胆战地回头看,却瞧见小槐正拼命在撞结界,打算冲到外面去。香苏拉了他一把,想说外面危险,可惜晚了一步,小槐已经冲了出去。香苏摇头感叹,没想到小槐对灵泽山的感情这么深,真让她惭愧。
二流法器?香苏气得浑身直抖,本以为君上姐姐也会爆发,结果青岁只是微微一愣,再没说话,好像默认了。
“我当然要为他顾虑周全。”赤琳不屑地挑嘴角,“如今三寰神魔,谁不盯着这三把神剑?只有东天能三剑合一,他日神剑铸成,三寰四方中再无看得入眼的敌手。就算我不追究,你说,他能不能放任这么个后患在众仙魔面前?当然是宁错杀三千,不放过一人!东天苦心追寻几百年,终于成功在望,绝不会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精怪,留下隐患。丑八怪,要怨就怨你自己痴心妄想吧!”
“我不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。”赤琳双眼一翻,转了话风,既然东天云都发了话,她也不想继续激怒青岁。“你也知道,现在三把剑都在东天手上,若是那丑八怪真沾到了他的灵血,居心叵测的仙魔就可以通过他查知东天的所在,这个后患绝不能留!”
这话似乎很扎青岁的痛处,她脸色白了白,双眉紧蹙,“你说的对!我遗落了先君神器,导致木灵衰落,被你这等只知追着东天云跑的花痴小仙欺辱!我若连自家小仙都保护不了,何以为君上?何以面对各界神灵?!”
“你可以让东天云自己看!”赤琳在那儿滔滔不绝地陈述利害的时候,青岁和东天云都没吭声,都心知肚明还有那么条漏网之鱼。
赤琳听了这话,嚣张至极地冷笑一声,“青岁,你别倚老卖老!我火灵界诸仙什么时候把你这个遗落先君神器的所谓帝君看在眼里?交出这个丑八怪,我们两清无事。”
还没等他说,鲲鹏和凤凰次第长啸,不过不像刚才那么痛苦,分明是威慑驱赶。金光一亮,从沙尘的缝隙洒进结界,鲲鹏已经恢复正常大小,和凤凰紧贴着结界掠过。因为离得近,大家都看清了他们分明是在追君上姐姐!
东天云冷冷回头看,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,他的意思表达的还不明白?若不是想留这秃树一命,他何必带这么个麻烦在身边?没看见吗?!连鲲鹏都跟着遭殃了!
“丢人!”青岁拍了下他的后颈,小槐原地瘫倒,“我木灵界竟然出了这么软骨无节的人!东天云,你快来看看,他真没沾到你的血!我要带他回去好好教训,简直丢光了我的脸!”
“松塔,这个……酥饼,”东天云很厌弃地说了这个名字,“有点儿意思,给我当个打杂。”
青岁声音很冷,真动了怒,“我再告诉你一遍,小槐没沾到!东天云都没出手,你何必苦苦相逼!”
“她呢?”赤琳现在完全顾不上槐树了,盯着和东天云一起坐在鲲鹏背上的香苏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。
“青岁,你再包庇界内小仙,可别怪我不客气。”香苏把气儿喘匀了就听见赤琳那傲慢得和东天云一个妈生的腔调。她站直了腰板向声音来处看,他们都没再骑鸟,东天云坐在一块山石上,赤琳一身红彤彤地站在他前面,和穿着绿锦裳的君上姐姐像天生冤家对头。小槐很孬地瘫坐在君上姐姐腿边,还瑟瑟发抖,完全没了刚才冲破结界那股勇劲。